文:释妙融
二零零四年十一月起,我和另外兩位顯教的女眾法師仁湛師、仁居師三人,一同全程的參與了整個辯經法會以及祈願法會的整個過程。
在一開始,一切如同既往,當時我們誰也不會想到,自己將會見證並且參與一段大寶法王重整僧團、重建規矩開始大展抱負的歷史一頁。
在將近五百位的喇嘛中,有各寺的仁波切、堪布等大比丘以及沙彌,然而僅僅的三位女眾(比丘尼)全是台灣來的「外國人」,而其中兩位,當時除了聽得懂吉祥如意這句話之外,是連藏文都聽不懂的。
講到佛教比丘尼的問題,那真是有說不完的血淚史。不論是南傳、藏傳、甚至是非常現代化的漢傳佛教,一旦談到比丘尼,或是出家女眾乃至於是女眾受戒等諸多問題時,總會在大比丘們的各說各話,各執己見的無止盡會議與研討中不了了之。
這並不一定能說成是出家男眾刻意的抑制出家女眾,然而,整個佛教界的社會體系,確實會使得女眾沒有跟男眾一樣有著同等的學習條件,與發展條件。尤其是在藏傳佛教,我見到許多的女眾出家眾們,非但沒有機會獲得比丘尼的身份,甚至總是在邊緣,在後面,在角落。她們奉獻服務、努力修行,卻永遠沒有足夠的機會與條件能夠好好的發揮自己。
2004年的辯經法會上,大寶法王在四年多的沈潛觀察之後,開始了整頓僧團、重建規矩的佛行大業。我與仁湛師、仁居師三人,很意外的並且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參與其中,見證感受到了法王對出家女眾的重視。大寶法王,他親身的起頭帶領比丘、沙彌們,認識七眾弟子、四眾道場完整性的必要。他以一位法王、並且是出家男眾的身份而感召眾人,重現佛陀的本懷,佛陀的心意,為出家女眾在僧團中的平等地位與機會,開展了一條康莊的道路。
話說在辯經法會的一個月裡,法王除了每天早上為僧眾們講授「攝類學」這門邏輯學的課程之外,其他的時間只要一有空,法王就會召集僧眾們集合,給予規矩威儀的指導與訓練。法王像個老父親一樣,對著各個學院的師生們,時而給點批評,時而給予鼓勵,精神訓話、規矩指導、威儀訓練、處事心態等等的主題,就在每日的集會上,或重或輕的教育著大家。
最緊張的還是法王的檢視。今天教過的規矩威儀,之後連著幾天在全寺的聚會上,法王會點名考核,每四位比丘必須在法王與大眾的面前出列,並且示範如何走、如何坐、如何行進以及如何搭衣持具。
這真是會嚇死人。有時法王當眾的,就會指出比丘們哪方面的行止不夠如法威儀要大家以此為警惕,又偶爾會說些笑話分散大眾的注意力,讓那些手腳發抖到無法正確完成動作的比丘們有個喘息的機會。總之,一位如同嚴師慈父般的法王,呈現在眾人的面前。
我們三個出家女眾(比丘尼)也就這麼跟著、看著,學到了很多歷史沿革的規矩,更增長了見識,當然也慶幸自己算是半個局外人吧!不用去作威儀考試。我們既是女眾又是外國人,也自然懂得在男眾的僧團裡保持低調,並且都懂得找個角落位置落座,畢竟以過去正常的情況判斷,所謂按照僧臘、戒臘安置座位的情況,是並不常見於藏傳佛教的。
在一個月的魔鬼訓練將近尾聲,大家將要收起行囊前往金剛座展現訓練成果的前一日,法王在晚上的主題辯經活動結束之後,竟又要香燈師敲鐘集合大眾以討論明天從早到晚的演練事宜。當時,仁居師、仁湛師問我是不是我們也要來集合,而我當場也就回覆她二人:「應該不需要吧」!會這麼說是因為,從來,有沒有出家女眾的參與都不會有什麼差別,也不重要,更不受重視,甚至不會有人知道。我們只有三個人,完全不是什麼值得存在的題目。法王召集比丘們,那肯定沒有我們的事。也因為這種想法,我們三人果真就各自睡覺的睡覺,盥洗的盥洗,各作各的去了。
我是盥洗的那一個。正洗到一半,就有人急促的敲著我的門,要我趕緊到大殿集合,雖然努力的加快動作,卻又來了一個小喇嘛,大敲浴室的門,並且叫嚷著:「阿尼妙融,趕快!趕快!法王說每一個比丘、比丘尼都務必要到」。喝,這可嚇煞人了,胡亂的整裝衝出浴室再跑到大殿側門,只見殿堂中所有的人,安安靜靜的坐在剛重新排列的坐墊上,再一看,前頭不就坐著法王嗎?不知是跑得太快還是嚇得太多,總之那時心臟差點跳出來,硬著頭皮,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引導到了特別為比丘尼們擺好的坐墊位置(那一排,就只有三個座位),位置前方還各放了小經桌,上頭是法衣、修帽、經書、課誦本等祈願法會時每一位僧眾都該具備的資具。
仁居師、仁湛師二人已經在座了,我心中納悶,他倆怎麼知道要來呢?原來,也是法王派喇嘛去下緊急通緝令才趕來的。我算是最後一個吧!當我一坐好,法王便抬起頭來環顧著四周,似乎在確定每個人都到齊,並且帶著警告的眼神表示,大眾的活動一個都不准少。打破了一直寂靜沈沒的場面,法王開始了臨行前的教誨訓話,與殷切的叮嚀。
在法王的每句叮嚀的話語中,只要提到比丘、就一定會同時提到比丘尼,他給予了我們同等的關注與指導以及平權的對待,這一刻,比丘尼是僧團的一份子,而且是缺一不可,有著同樣責任、義務與權利的僧團家庭成員,我們三人杵在那唯一的一排比丘尼位置上,緊接著比丘之後,又超前在沙彌之前,完全依照佛制的次序,雖然三個座位,看起來有些單薄,但是至少,這歷史性的一刻,靜悄悄的卻又前無古人的發生在法王所領導的僧團,這佛陀初轉法輪聖地旁的智慧金剛寺裡。
當時我們心中百感交集。那已經不是感動所能形容的,而是一種更深刻的感激,也許只有在藏傳佛教參學過的出家女眾們,能在我這粗淺的字裡行間也感同身受。被認同、被重視,被平等以對,不為別的,就因為是佛陀所創建的僧團中不可缺席的比丘尼。
到了祈願法會上,有許多來自各國的比丘尼們也都來參加了法會,我們三人這時也才明瞭法王之前的用心,想是要我們也起帶頭的作用,讓更多的比丘尼姊妹們能無憂自在地,在法王的支持下勇敢地在藏傳佛教中走出出家女眾們莊嚴的道路。
二位來自澳洲的西方比丘尼更是動容地、感激涕零地述說著:『這是我們在藏傳佛教中近三十年來參加過無數個大型法會中最好的一次了,不但在法會中特別安排了比丘尼的座位,比丘、比丘尼們也景然有序地排班進出法會會場,再也不用擔心有人會因為無秩序的推擠而受傷了。』她們感激法王對尼眾姊妹的協助與瞭解!
由於有法王帶頭重視,眾喇嘛比丘們也跟著重視起出家女眾的存在,糾察師開始管住那擁擠的人群讓比丘尼先行,比丘僧眾排班的時候,也會記得還有比丘尼要跟隨在後,座位也預留比丘尼的法座,托缽時,法王在行前開示中仍強調:「比丘、比丘尼都要出席」。
算算時間,每年一度的噶舉盛事「辯經法會」、「祈願法會」又要到了。其實老實說,想到要去祈願法會從頭到尾的參加,真是有些辛苦。黎明時分的凍人寒風,正午的直曬烈陽,過午不食的飢腸轆轆,到早晨布薩時的飢寒交迫,還有腿痛、眼花、憋尿等等的身體磨練,都將在法會的八天直撲而來。
然而,我們還是要去,因為將有更多的比丘尼姊妹們會去。這已經無關呼個人的心態、身理、感受、看法等小問題了,不只是噶舉的比丘們受到法王的感召,就連比丘尼,出家女眾們,也受到法王的感召,認識到自己所應負起的承擔,與在這個時劫時代所應擔起的使命。而這種感召若要落於文字,也只有法王親口開示的一句話最能表達:「符合佛陀圓滿意趣的步伐,是一步也不可延遲退轉的。」
在永恆的如來家業中,比丘、比丘尼、沙彌、沙彌尼、優婆塞、優婆夷,沒有一眾可以缺席。相反的,任何佛子,都應首當其衝,站在符合佛陀意趣的步伐之最前線,共同邁向佛陀本懷的平等清淨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