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恩竹布卡(Ngodrup Burkhar)
1973年6月,恩竹布卡20歲的時候來到隆德寺。他的家人都是噶瑪噶舉傳承的追隨者,他們都是藏西岡底斯山附近的牧民。恩竹布卡在印度德拉敦(Dehradun)勉強完成高中學業,只懂得最基本的英文和藏文。
1973年,上大學前的三個月假期,恩竹布卡到菩提迦耶參加時輪金剛的灌頂,遇到了一位也是從藏西來的喇嘛。由於之前就認識,他對恩竹布卡說如果能為噶瑪巴法王做事那就太好了,現在他的佛行事業非常廣大,甚至吸引許多外國人的參與。恩竹布卡告訴他自己的資歷還不足以為法王做事,不過喇嘛還是在隆德寺向噶瑪巴提到恩竹布卡。
一個月後,恩竹布卡收到一封法王親筆簽名的信件,上面寫到:「喇嘛杜新(Lama Dubsing)把你推薦給我,我思考後覺得你可能幫得上一些忙,所以你可以過來。」看到信之後,恩竹布卡如坐針氈真的很緊張。
自從那時候起,恩竹布卡成為第16世噶瑪巴在印度或國外旅行時的翻譯之一,現在也繼續為第17世噶瑪巴服務。
~~~~~~~~~~~~~~~~~~~~~法王在舊金山舉行的那場黑寶冠法會,與在哈佛的情況相反,不那麼正式,雖然有安排舉行黑寶冠法會,會後法王卻即興給了一場精彩的教導。
那個時段原本排定與舊金山市長戴安娜·範斯坦(Diane Feinstein)的丈夫理察·布魯(Richard Blum)會面,其中一位主辦人看著我又看看表,好像在跟我說:時間到了,下一個行程是里察布魯。通常噶瑪巴像這樣的出國訪問,要完全依照緊湊的行程是不太可能的,我坐在那裡心想,為什麼法王在哈佛不給這樣的教導呢?答案其實很清楚:他的教導必須是由內心自然生起的。
法王那種令人難以置信的威嚴儀態,足以撼動立足之地。那時我很年輕有些怕他,所以我不會找機會與他單獨相處,但不管怎麼樣還是有那麼幾次與法王單獨在一起,當他叫我時也只能硬著頭皮面對。
有一次他叫我去他的房間,當時他獨自坐在那裡,開始即興唱他那首離開西藏的預言詩,這與歌者突然受到啓發的格薩爾王說唱傳承有些相似,他特有的曲調以一種令人震撼的威儀,渾厚的顫音吟唱,歌聲如獅子吼般令人汗毛直竪。那真的很美!但是,對我而言,與法王在一起根本無法放鬆,我和他形成明顯的對比:我單獨和他在一起,而他正吟唱著仙樂般的曲調。即使是處在他優美的歌聲與他的輕鬆狀態里,我依然無法放鬆,時時保持警覺。
還有一次他叫我,我與他又一次單獨一起。西藏有近三種語言:口語、敬語和佛法用語,分別使用不同的詞來描述事情,光是敬語也有很多不同層次的用法。對流亡的藏人來說,由於西藏文化的瓦解,很難把握藏語中更細緻的內涵,使用時往往混成一團。那一次,我沒有正確使用敬語,這在公眾場合顯得不合宜,於是法王叫我過去像父親般關愛地對我說:「你稱呼我的時候應該要這樣說......」他不希望我出糗,他是那樣和善又總是非常寬厚與體貼。
有時候他也會顯得很憤怒,但對我來說只要他在場,就足以讓我感受到被壓倒了。那種感覺如此真實,就像你害怕的人其實是你最愛的人,我不會說那是不好的感受,但那肯定是不舒服的。
在他身邊我從未感覺輕鬆過,這樣也好,因為這樣我可以一直保持警覺和恭敬。如果一個人常常在偉大的上師身邊又不修行的話,那會有變得麻木、冷漠和習以為常的危險;如果你修行的話,那麼關於上師的一切都是新奇的。在那些日子里,我感受到的就是令人敬畏又充滿警覺的新奇感。
與第17世噶瑪巴在一起時也很類似,但是有一件事倒過來了——我們的年紀。現在我比以前要放鬆些,他的舉止更為溫和,有更多機會與他相處。他更年輕,比較不那麼傳統,也更平易近人,但他的氣勢如同第16世。
第17世噶瑪巴最了不起的是,他盡可能地隱藏功德與表現謙虛,這像用手遮住陽光一樣,陽光總還是會穿過指縫。他常常說:「我不知道,我沒有經驗。」但他學識豐富,對任何事理解透徹,怙主波卡仁波切(Kyabje Bokar Rinpoche)曾說過,即使你是個天才而且持續50年勤奮地學習,也不可能像他那樣智慧如海。顯然這並非來自今生,必然是過去生生世世的累積。他有如此多非凡的特質,但最打動我的是他毫不造作的謙遜。
說到他的佛行事業,他還沒有機會完全去實現他想要做的,但他卻是務實的最佳典範。他腳踏實地、實際、不好高騖遠。他在給予佛法修持的教導時,清楚地讓我們瞭解到修行必須是生活的一部分,沒有其他的選擇。
他說,如果不把修行融入生活,你就沒有得到教法。這非常具有實際意義。他以一種與第16世噶瑪巴不同的方式來教導,但是一樣把你逼到邊緣無處可逃,沒有其他出口。他的善巧直指人心、切中要害。
以上這些回憶是從我的心中自然湧現的。